擺脫惡臭汙名 雞毛雞糞變身「黃金」
記者 謝旻蓁、李滎縈、陳重樺／採訪報導
根據農業部2023年第二季畜禽統計調查顯示，台灣養雞總數達9800多萬隻，衍生的禽類廢棄物數量驚人。棄置生雞糞將對土壤造成長期危害，且其惡臭更易吸引蚊蠅，成為病媒溫床，若雞毛雞糞能轉換成有效利用的資源，例如農業堆肥甚至發電，不僅可將廢棄物轉換為寶，亦能降低環境汙染，避免疾病傳染。
生雞糞堆肥 土壤吃不消
生雞糞肥分高、價格低，台灣農民早期對於生雞糞的處置方式多為露天曝曬發酵，或作為肥料直接撒在農作物上。根據《廢棄物清理法》第36條以及第46條，雞糞露天曝曬以及將未腐熟雞糞與農地混合處理皆為違法行為，亦即生雞糞需經過堆肥腐熟後，才能當作農業用肥。
畜產經營部研究員鍾承訓表示，生雞糞本身含有大量的氮素，在發酵時會產生許多氨（又稱阿摩尼亞），與人類的尿液、汗液產生味道的物質是相同的，因此露天曝曬直接發酵產生的氨，會嚴重影響空氣中的氣味。
台中農業改良場研究員曾宥紘指出，禽類飼料的組成多有添加鋅，導致雞糞因重金屬代謝不佳而富含大量的鋅。雖然鋅對於植物為微量元素，但若未經肥料廠製成腐熟肥料，而是將生雞糞直接施於土壤，將會有重金屬沉澱的問題。
曾宥紘補充，生雞糞磷肥很高，會有養分不平衡的缺點。若大量施放到土壤裡，會有微生物分解產生放熱反應，短時間內產生大量有機酸，讓土壤的酸鹼值變動影響生化反應，長期下來容易導致農地耕種困難，甚至產生病害。
逢甲大學綠能科技暨生技產業發展研究中心教授賴奇厚亦說明，生雞糞容易孳生蒼蠅，是因未經過發酵處理的雞糞適合蒼蠅卵生存。在施肥後除了影響種植物的生長外，還會間接導致病害傳播。
堆肥處理過 惡臭不再有
雖然生雞糞不適合直接施於土地，但仍可透過堆肥處理。鍾承訓表示，養雞場產生的雞糞目前有兩種方向，一是與外面合作，委託養雞協會或是透過縣市政府協助，將雞糞運送至專業堆肥場處理；另一種則是在自家養雞場設立堆肥舍，自行產製可用的腐熟堆肥。
鍾承訓說明，一般傳統堆肥需經過一至兩個月的發酵腐熟時間，被命名為「5-09產品」，除了單純的禽畜糞堆肥外，現今更提倡5-08產品，為含水量較低的雞糞加工肥料。加工肥料的成品被要求含水量須在20％以下，並且製作的過程要經過造粒。在處理流程上，禽畜糞堆肥需要一至兩個月發酵，造粒是透過加熱並非發酵，如此一來不僅可以降低臭味，設備的佔地也相較堆肥舍減少許多。
雞毛轉肥料 經濟又環保
除雞糞外，雞毛亦為養雞場的主要廢棄物，隨意堆置處理或燃燒，皆會對環境造成汙染。畜產試驗所研究員李宗育表示，雞毛的處理流程是先從屠宰場集中雞毛，並乾燥粉碎，透過高壓蒸氣的方式進行熱水解，最終洗出來的產品再進行二次乾燥。
普聖再利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鄭秀麗說明，雞毛含有20多種胺基酸，即所謂的蛋白質，正是有機肥所需的養分。在烹煮處理雞毛時，會添加魚骨頭等介質去調整氮磷鉀，讓其發酵成肥料。她亦補充，植物若吸收到足夠的胺基酸，會生長得更加健康，雞毛製成的有機肥對土壤也相當有益處。
曾宥紘指出，雞毛屬於較抗分解的蛋白質，是硫含量較高的角蛋白，製成肥料後有好的緩效性，因其體內肥酵會緩慢釋放給土讓，可免去化學施肥的步驟。他補充，雞毛也能作為土壤介質，替代泥炭以及椰纖，施肥於不種植在地面上的作物。曾宥紘強調，由於台灣並未量產泥炭及椰纖，必須從國外開採再運回本地，此過程將產生更多的碳足跡 ，因此若以雞毛做為替代資材，將可大幅降低從國外進口的數量，經濟實惠又環保。
雞糞再生綠電 增加農民收益
賴奇厚表示，目前台灣雞糞沼氣發電，是將雞糞進行微生物發酵後，把在無氧環境下產生的甲烷氣、二氧化碳以及硫化氫等氣體混合成沼氣，後續再燃燒發電。他說明，一般傳統的有氧堆肥發酵時間較短，且惡臭比較明顯，但厭氧發酵除了可隔絕空氣、杜絕臭味外，還會產出有能源回收效益的甲烷氣。
除沼氣發電外，台灣大學動物科學技術學系教授蘇忠楨亦提出不同類型的發電模式，他表示，家禽養殖產生的糞便，若以傳統堆肥的方式處理，在發酵熟化過程中會產生惡臭；但若直接用焚化爐燃燒發電，則可快速解決雞糞堆積問題。「雞糞燃燒產生的綠電可以取代化石燃料燃燒產製的高碳排電。」他也坦言，雞隻吃了含二氧化碳的飼料原料後，排泄出的糞便經過燃燒，產出的二氧化碳會回到大氣循環，也就是所謂的「碳中和」。
「雞糞不適合採用厭氧消化處理以產沼氣。」蘇忠楨認為，雞糞與廢水混合以生產沼氣，剩下的沼渣與沼液含高濃度的氮與磷，需經過稀釋或者化學混凝方式處理，否則會造成農地氮肥過高或是其他汙染。對此，賴奇厚表示，他們會將剩餘沼渣經過脫水處理，僅產出固態雞糞，廢水的部分則回到發酵槽內部，持續循環利用。
蘇忠楨也分享了日本處置沼氣發電剩餘物的方式，他們採取因地制宜模式，像是北海道的農地缺氮肥，就會在當地設置沼氣發電場。相反的，九州宮崎縣的農地氮肥過高，則不適用此方法。
「肉雞雞糞比較適合發電。」賴奇厚解釋，大多數人會認為加了稻穀的肉雞雞糞會比較不好發酵，但其實不然。蘇忠楨也認為，傳統飼養的肉雞雞糞含米糠稻穀等墊料，相較於蛋雞雞糞，熱值更高、含水率較低，因此燃燒品質穩定，發電效率也比較好。
賴奇厚補充，目前政府在雞糞沼氣發電方面除補助發電機設備外，還可獲得躉購費率的收益，他們將電賣給台電公司，因沼氣發電建置成本高，一度電可以賣七元。蘇忠楨解釋，燃燒發電是附帶效益，能增加農民收益，但因無需負擔沼氣發電的建置成本，因此雞糞燃燒發電的賣電價格是五元，同時也可申請綠電憑證，減免碳邊境調整稅。
雞糞專業清運 政府提供補助
近期彰化縣溪州鄉水尾村發生河川傾倒雞毛、雞糞以及臟器事件，水尾村村長蔡曉如表示，堆置這些廢棄物的農民原本打算堆肥，因而向他人購入雞糞、羽毛以及臟器。「那些廢棄物的味道像死掉的鯨魚」，蔡曉如回憶，當堆肥量過大時就會產生惡臭，當地民眾反應後，便通知環保局和第四河川局處理。她透露，最終裁決主要由第四河川局判定，將收回農民的土地承租權，並依《水利法》判處6000元罰金。
環管署環境執法組副組長涂邑靜表示，台灣2023年發生105起畜牧廢棄物傾倒河川事件，相較其他行業的化學汙染案例，比例少許多。她指出，雞糞處理必須委託合格的清運處理機構，尤其養雞數若超過八萬隻，即需向縣市環保局繳交廢棄物清理企畫書審查。蔡曉如補充，農委會積極推廣雞農自設堆肥室，讓禽類的排泄物可以乾濕分離，液態的部分可以用來除草，乾的糞便則拿去堆肥，這樣不僅可以充分利用糞便，還能減少臭味產生。
鍾承訓表示，畜牧場產生的雞糞有許多處理方式，除了委託專業堆肥場清除，經營畜牧場的農民亦可自設堆肥舍，以堆肥方式處理。他解釋，兩者最大差異在於販售與否，若存在買賣交易需先申請「肥料登記證」。「大部分自設堆肥舍的畜牧場比較少會去申請，因為門檻太高。」鍾承訓坦言，他們需先向農業部申請附設堆肥場，並獲得營運許可，接著產製出的肥料會經過反覆檢驗，最後送至農糧署進行審核，通過之後方可發給「肥料登記證」。
在政府補助方面，蔡曉如提及，農業部會依據雞農所建構的養雞場規模、飼養的雞隻數量評估補助金額，同時也會資助運作設備。鍾承訓亦指出，政府會輔導各縣市的農業局人員，協助他們推廣雞糞的妥善處置，在發酵、乾燥、生物處理機設施的補助方面，相關單位都會提供金援。他補充說明，在肥料這塊有兩種補助方式，其中一種是降低生產者的肥料成本，藉此提高利潤；另一種則是減少購買者的花費金額。
「台灣雞糞來源供應不虞匱乏，可穩定發電！」蘇忠楨強調，農業部在推廣方面，已提出諸多政策，然而雞糞雞毛若未妥善處理，不僅對環境衛生帶來嚴重損害，還將導致周遭民眾不敢出門 。若能將其堆肥或是發電，即能帶來良好的效益，為農民與政府創造雙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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