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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流與AI崛起 影視工作者危機衝擊

記者 廖宇騰、王彤、湯宸瑜/採訪報導

2023年5月,以美國好萊塢編劇工會為首的編劇們,因與資方持續存在的薪酬及分潤問題,正式展開罷工,兩個月後,演員工會、美國電視和廣播藝人聯合會也加入行動,導致許多影集和劇組工作被迫暫停。除了勞資糾紛,生成式AI的加入也讓這場好萊塢罷工事件增添不少變數。

2023年5月美國好萊塢以編劇工會為首的組織發動罷工行動。圖片來源/Pexels

時代造就變革 串流平台改變生態

愛客盟創意文化志業有限公司創辦人謝孟儒認為,串流平台對分潤機制的影響是這場罷工的主因。過去電影主要在影院上映,下檔後製成DVD,再進入第四台,只要作品持續在電視台播出,參與創作的工作者們就能獲取「重播費」當作固定收入來源。

然而,美國現行勞資協議卻未規範串流平台的分潤計算,導致許多作品在串流平台上爆紅的演員及工作人員未能獲得應有的報酬。曾出演Netflix知名影集《勁爆女子監獄》(Orange Is the New Black)的演員貴美子・格倫(Kimiko Glenn)就曾在社群平台表示,一年從串流平台上拿到的分潤只有27美元(約新台幣875元)。

另一部迪士尼製作的獲獎影集《大熊餐廳》(The Bear),其編劇艾力克斯・歐基夫(Alex O’Keefe)也在《紐約客》(The New Yorker)雜誌受訪時提及,當《大熊餐廳》獲得美國編劇工會獎時,他早已因劇組微薄的分潤而失去主要收入,在罷工時期甚至得打零工支撐生活開銷。

謝孟儒認為,分潤機制是罷工的主要原因。攝影/湯宸瑜、王彤

謝孟儒也表示,串流平台興起後,影集在聘請編劇的配置上也產生改變。例如《六人行》(F.R.I.E.N.D.S)、《宅男行不行》(The Big Bang Theory)等長期製作的影集,皆採用由多名編劇共同創作的型態。如今趨勢則是以人數精簡、製作工期短的「迷你屋團隊」(Mini House)為主,以快速且大量的方式生成劇本。

影評人「部長」(藝名)認為,因現今影視作品選擇過多,導致閱聽眾對長壽影集的黏著度降低,製作方則將影集改為短集數,並比照電影規格的高成本製作及播映型態,試圖獲得觀眾青睞。但他也提到,編劇的權益並沒有跟上作品型態的改變,迷你屋的編劇們可能會遇到快速製作的成品不被片商採納、劇本被採納卻遭製作方更換團隊製作後續內容。另外還有,分潤規定不明確、編劇的作品權益,以及保障編劇團隊基本人數等問題。

串流平台興起改變影視生態,示意圖。攝影/廖宇騰

小蝦米對抗大鯨魚 勞資難解之爭

美國編劇工會現已與資方達成初步協議,成功爭取更高的分潤及薪資,但演員工會還在持續罷工。部長表示,演員工會的訴求包含了試鏡的權益,疫情時期,片商採用影片為優先的方式遠端試鏡,間接讓演員們除了表演外,還需加上影片拍攝、燈光與器材等額外考量。本應是同時在攝影棚試鏡的演員們,卻可能因演技外的因素導致未能獲得導演青睞。然而疫情過去,片商仍持續採取此方法,甚至將搭建試鏡棚,聘請攝影師的成本轉嫁至基層演員身上。

部長表示,這次的罷工行動本質上與前幾次差異不大,都是資方在既有體制中,為節省成本而引發的問題,就如Netflix、Disney+等主流串流平台,都未將串流的數據透明化。他認為,數據不透明的情況下,勞方就無法透過影片播放次數等數據要求分潤。利用這項優勢,資方不會輕易放棄原本的利潤。

部長也指出,若勞方想要讓資方重新審視分潤機制,罷工就是手上的王牌。過去發生收視習慣的重大改變時,影視工作者的收入也會受影響,例如錄影帶及DVD,每一次租借的分潤該如何分配等問題,勞方皆會採取罷工手段與資方對話,以爭取自身權益。

編劇工會過去也因DVD分潤走上街頭,示意圖。攝影/廖宇騰

AI擄獲銀幕舞台 科技改變產業命運

除了串流平台帶來的爭議,現今影視產業也正面臨一項全新的挑戰:AI的來襲。究竟AI是否能取代編劇和演員的角色,成為新時代的寵兒,成為各界關注的焦點。

這次罷工行動中也提到AI帶來的衝擊。謝孟儒認為,生成式AI的崛起,對目前創作者有很大的影響,雖然串流平台的問題一直都存在,但AI的議題才是被大眾所真正注意。例如出演Netflix影集《雪國列車》(Snowpiercer)的演員麗娜・霍爾(Lena Hall)在自己的社群平台上表示,劇組曾在未告知目的的情況下,對所有主要演員進行全身掃描,試圖用收集到的數據轉交給AI運算,以取代部分演員的演出內容。

部長認為,雖然目前影視中主要演員仍難以取代,但群眾演員(群演)的可取代性也確實存在。他指出,過去電腦動畫科技尚未成熟時,要拍出人山人海、氣勢磅薄的場景,會需要實際請演員出場,但如今有了可以模擬人像的生成式AI科技,只需透過掃描少數的演員面貌,就可模擬出如滿場的球迷、人聲鼎沸的夜市等場景。

不過,也有影視從業人士對AI的影響持不同看法。編劇吳俊佑表示,AI雖然方便,但在生成劇本的創意和靈魂仍有所不足。例如在確定故事情節、角色心情、空間氛圍等,AI尚難取代人類的創意與理解力,還需編劇進一步過濾、消化,並融合人脈與專業知識,才能創作出一部優秀的劇本。他更直言,AI在編劇工作中仍屬輔助角色,只用於提供基本資料和初步構想,尚無法取代專業編劇。

編劇可利用ChatGPT等生成式AI產出劇本大綱,示意圖。攝影/廖宇騰

後院影像創辦人Franko也以E.T.C(高速公路電子收費系統)與人工收費站作為使用AI後帶來的差異:E.T.C能讓車程減少收費行程,使交通更順暢,如同AI也能取代影視人員原先需耗時處理的差事。他表示,人們必須要去接收新科技帶來的好處,並想辦法與之共存。「就像現在我們有很多案子會利用AI輔助製作,我們就要想辦法去適應它、學習它。接受它之後,我們其實會創造更大的利益跟利潤。」

借鏡好萊塢罷工 學習與AI共存

AI出現後引起之美國好萊塢罷工事件,不僅造成許多未上映電影的製作停擺,「取代說」也使影迷反思,人工智慧的出現到底是好是壞,以及這場風波是否會延燒至台灣的影視產業?

「我們不可能阻止科技的發展,抵擋不住AI。」台北市電影戲劇職業工會幹事廖浤睿表示,台灣目前該做的不是像美國一樣去反抗,而是學會如何善用AI,並在整個產業受影響前,事先制定完整規範,同時影視從業人士也應當反思自身定位,以避免遭AI替代。

​​影視從業人員該如何克服挑戰是重大課題,示意圖。圖片來源/Pexels

  「以台灣目前的情況來說,想當然耳不會發生像美國一樣的狀況。」Franko表示,目前台灣要演變成如美國好萊塢罷工,還需約五至八年的時間。因為美國的影視產業早在AI出現前,就有一套完整的系統與組織,如今AI猝不及防的出現,打亂了原先的影視生態;且美國已實現低成本的AI使用技術,這才讓演員與編劇倍感威脅,爆發如此嚴重的反彈。

藉由此次美國好萊塢罷工,台灣能以此作為借鏡。廖浤睿提醒,社會在進步,新科技會一直出現,與人工智慧共存是時代發展的必經之路,台灣目前還來得及在AI的使用上訂定完整規範,避免往後發生相似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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