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保破產人心惶惶 改革何時踏出第一步
記者 賴沛菁、張嘉恩、陳博睿／採訪報導
勞工保險為我國勞工退休後維持基礎經濟生活的保障，歷經六十餘年，逐漸於人口結構變遷下面臨破產危機。據勞動部勞工保險局2022年公布之精算報告預估，勞保將在六年後破產，在此之前亦不乏眾多專家的警示，至今勞保制度改革仍待開展，政府將如何維繫這項社會福利的世代互助與循環，為社會大眾關注的施政焦點。
破產預兆 政府難題
依勞動部勞工保險局統計年報顯示，2021年勞保保費收入4357.1億元，支出為4635.7億元，嚴重入不敷出，事實上自2017年起勞保已連續五年保費收入小於支出，總計五年虧損近1400億元。勞動部勞動保險局指出，因高齡化與少子化，我國與他國實施年金制度經驗相同，面臨領取給付者與金額快速累增，致財務負擔漸重。
舊制勞保給付為一次性給付制，新制於2008年立法院三讀通過後，勞保制度正式邁向年金化，其中，保費與請領年齡皆採法定調整機制逐年調整。台灣勞工陣線聯盟研究員張烽益說明，此次立法確立一年1.55％的年金給付率，即為最大問題所在，對比他國年金給付率普遍為1％至1.2％，我國相比甚高，這是由於當時國民年金已通過給付率1.3％，使勞保送審時遭喊價，終釀成年金給付率與估算值大相逕庭，導致不出15年勞保就面臨龐大財政赤字。
國立政治大學風險管理與保險學系教授黃泓智強調，勞保制度即決定了破產年限，其因有二，一為台灣利率長期走低，導致勞保基金報酬率相對低，則需要更高的保費維持運作；再者，企業長時間不足額提撥，使勞工退休準備金（以下稱勞退）對民眾而言，顯然匱乏。他認為，相比人口結構改變，此皆為造成破產更為重要的因素。
2009年《勞工保險條例》修正後，規範勞保費率每兩年調升0.5％，直至上限13％，國立政治大學財政系教授陳國樑指出，勞動部每年的精算報告皆會以勞保的財務平衡計算出精算費率，然而此財務平衡費率高達27％，即因勞保給付過於優渥，政府考量民情，實難砍低給付；若調高保費不僅引民怨，更招致負擔70％勞保的雇主們抱怨，因此政府難將法定費率調至財務平衡費率。
增加提撥 自選投資
「破產為完全可預期的結果。」陳國樑說，他認為勞保為配合政策發展改為年金制時，許多政府機關皆指出潛藏負債將翻倍，而對此警訊，政府並未研擬相關填補的政策，更未即時思考改革制度。
勞動部表示，政府自2020年編列預算撥補勞保基金，未來仍將持續提高撥補金額，確保制度穩定運作。而推動改革須有一定共識，勞動部將持續溝通各界意見，讓勞保永續。對此陳國樑強調，他國勞保提撥率幾近百分之百，甚至超過，而我國勞保提撥率僅不到7％，政府應規畫階段性目標，先使提撥率達五成。
黃泓智感慨，政府年年撥補千億元在勞保基金，不僅債留子孫，也只能延後破產，在制度改革上，降低給付為權衡下較可行的方式，遺憾的是，年輕勞工勢必受到最大波及。
因此黃泓智倡議，降低給付已無可避免，則在勞退基礎上，建立自選投資平台，讓民眾自由選擇退休金的投資標的，以及嘗試高風險或保守的投資組合，獲得高於勞退的收益，如此可補足給付降低之虧損，亦為世代公平的做法，但對此目前政府尚未回應
張烽益強調，政府不可能放任勞保破產，事實上，若信心危機擴大勢必將加速勞保破產，撥補預算亦是增強民眾信心的一環。張烽益疾呼，人民必須認知，勞保制度立於世代互助、社會團結，方能永續運作，而政府亦得防範人民的信心瓦解，執政者的魄力，為推動改革之關鍵。
法國年改通過 借鑒他國經驗
法國總統馬克宏於2023年3月通過退休金改革法案，將退休年齡由62歲提高至64歲。 陳國樑坦言，法國年金制度的財政赤字已久，改革勢在必行，而過去執政者多因民情遲未推動改革，馬克宏此次執政的魄力，值得我國政府學習。
張烽益表示，在許多歐洲國家開始面臨嚴重高齡化時，即逐步改動制度，早已將退休年齡延至67歲，持續修改相比一次性的整體改革容易，因此若我國能將部分改制權力分配給勞動部，不必再經由立法院之程序，改革即能達到因時制宜。
張烽益認為，法國此次改革中，針對不到20歲就業的高年資者，可不延後退休年齡；再者，將保證年金提高，兩者為延後退休年齡造成的人民損失取得平衡，他推估，民眾的反對聲浪應會在政府的權衡制度與民主討論中取得共識，由此可反思，我國是否能有好的共識環境？
對於執政者的政治顧慮，張烽益以同樣瀕臨勞保破產的南韓為例，各黨皆不想招致民怨，因此政府在國會中，由專家組成年金改革小組，最終將研討出的方案逕付國會全體投票複決，所有政黨共同承擔政治責任，亦避免改革淪為政治攻防戰，台灣若可學習此模式，推動改革的政治阻礙將大幅降低。
人口紅利即將消失 勞動力不足待解決
近日國發會副主委施克和公開表示2028年人口紅利即將結束，屆時台灣恐面臨勞動人口短缺。
國立政治大學勞工研究所教授成之約認為，引入移工僅能減緩勞動力的不足，日本賦予願意前來從事特定行業的移工無限期居留權，韓國亦朝此移工政策制定，而台灣最多僅容許移工滯留14年，再者現今移工市場競爭激烈，相較各國誘因，台灣難以吸引大量移工。
勞動參與率低影響人口紅利減少，成之約指出，我國勞動參與率相較日本、韓國低，因低薪影響勞動人口就業意願，其中中高齡者與女性的勞動參與率又更低，因此，提升中高齡者與女性的勞動參與率，即為增加勞動人口的關鍵。
「政府著力於協助女性及中高齡者重返勞動市場，但重新回到勞動市場相比持續工作遇到的挑戰與困難更巨大。」成之約強調，政策目標應為使其持續留在勞動市場，企業亦須將職場塑造成對性別、家庭、年齡友善的環境，如歐美國家盛行的彈性工作制度，使女性、中高齡者以兼職方式，享有與正職同等的福利、教育訓練，使他們不必被迫離開勞動市場，亦增加重返勞動市場的誘因，如此可大幅提升勞動參與率。
陳國樑認為，勞動力不足導致資本外移，勞動邊際產值下降，低薪難解，形成惡性循環，使台灣經濟逐漸衰退，他疾呼，政府應提出具體目標，進行改善，而非一昧地提出政策卻沒找出原因對症下藥。
資料來源／年金給付率、保證年金、自選投資平台、維基百科、MBA智庫百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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