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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刈非安全農藥 禁令需與時俱進 

記者 趙先竣、陳銘輝、陳聖盈/採訪報導

配合高風險農藥退場政策行政院農業委員會於今年2月1日起禁止加工製造、進口及分裝劇毒農藥巴拉刈,並給予農民與農藥行一年的緩衝時間,在2020年2月1日前,將市面上已流通的藥劑用罄、避免囤積。頒布這項禁令,除了希望農民能在安全的環境下工作,更欲解決巴拉刈中毒的高致死率和衍生出的自殺問題。

巴拉刈是台灣致死第一名的農藥。攝影/陳奕樵

  • 巴拉刈禁用:原訂於2019年2月1號起全面禁止販賣及使用,考量民間持有農藥數量仍多,屆期恐將無法使用完畢,故農委會防檢局決定將禁止販賣及使用期限延後至2020年2月1號。

資料來源/行政院農業委員會動植物防疫檢疫局

雖然農傳媒網站曾有數據提及,巴拉刈和市面上其他除草劑相比,較不容易殘留於土地中、對生物鏈的影響較小,其易揮發的特性,更是有利於消費者,不會在食用作物時攝取到農藥。

但是長期推動禁用巴拉刈的台北市聯合醫院松德院區精神科主任陳映燁卻提到,已有研究指出,長期噴灑巴拉刈的農民容易罹患帕金森氏症與肺部相關疾病,並不是大眾印象中對人體較無影響的農藥;且多數已開發國家早已禁止使用該藥劑,「台灣又有何理由不禁用呢?」

禁令背後多考量 重生機會是主因
台灣是少數仍在使用劇毒農藥巴拉刈的國家之一 。資料來源/維基百科、製圖/陳聖盈

根據陳映燁投書《蘋果》的報導指出,2003年至2017年間,台灣死於巴拉刈中毒的人數超過2600人,平均每兩天就會奪走一條寶貴性命,且多發生於農業縣市,如彰化縣與雲林縣。

陳映燁表示,就台灣而言,一年平均會有約4000人自殺死亡,其中,因為巴拉刈死亡的人數大約只占一成。許多農民認為不使用巴拉刈,有自殺意圖的人照樣會使用其他工具,為了這個原因禁用巴拉刈,對他們而言並不公平。對此,陳映燁則表示,禁令背後的最大目的,是給自殺未遂者一個重生的機會。

陳映燁提到,自殺失敗者隔年再度自殺身亡的比例不到一成,且大部分的自殺案例屬於衝動行為,並沒有經過評估及思考,極容易在行動後感到悔恨。因此,自殺未遂者接受輔導後,多能重獲新生、回歸社會。反觀飲用巴拉刈自縊者,因為沒有解毒劑,致死率高達八成,這些人幾乎沒有被救治、重生的可能。

陳映燁回憶,大學實習時,曾在急救科遇到夫妻因為口角衝突,而負氣喝下巴拉刈,儘管「送到急診時跟醫生說夫婦倆和好如初了,但醫生卻給了病危通知單,因為你只要喝一口,就馬上需要送到加護病房去。雖然現在還在講話,但過幾天就死了。」她再次強調,巴拉刈的危害甚大,不能輕忽。

盼政府聽見民意 自殺防治不空談

除了禁用巴拉刈,以期降低衝動性自殺的死亡率外,陳映燁還提到了治本的方法,那就是農村自殺防治。因應時代變遷迅速,生活型態改變,農村人口外移與經濟產業蕭條已成為最重要的兩大危機與自殺因子。

陳映燁表示,養兒防老的觀念已無法適用於現代,農村長輩憂鬱問題更不能單靠抗憂鬱劑作為解方,最重要的是陪伴。雖然政府積極打造樂齡適居的環境、舉辦與長者同樂的活動,但在農村裡的參與熱度似乎不如都市高。

如何改善農村參與度問題,是政府對樂齡長者政策所需考量問題。攝影/趙先竣

雲林縣古坑鄉鄉長賴茂行與永光村農民劉石結就表示,因為大部分長者需要耕作,通常不會想把剩下的空閒時間花在這些事務上。

永光村農民邱進江則認為,因應城鄉長者的生活型態不同,在農村裡規畫活動需要更謹慎,如果能進行普查、得知長者的意願,或進行農務新知教育,一定能有效提升參與熱度。

禁用巴拉刈只是第一步,該怎麼有效降低自殺率,並提升農村生活品質與經濟狀況,會是未來政府的一大挑戰。

雲林縣古坑鄉崁頭厝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顏信成表示,政府的某些施政對農民不太友善,如鼓勵轉作休耕的政策,導致自耕農租田耕作的成本大量上升,還有農產品產銷制度也容易造成農民的利潤降低等,都是不可忽視的問題。

巴拉刈自殺死亡人數逐年增加,尚無解藥是一大原因。資料來源/鍾佳濱的部落格、製圖/陳聖盈
長者憂鬱不輕忽 積極治療是關鍵

內政部曾在2018年4月10日宣布,台灣老年人口突破14%,正式進入高齡社會的範疇。面對如此龐大的老年人口,除了生理健康的照顧,心理健康更為重要。根據董事基金會的資料顯示,台灣老年憂鬱症患者的比例高達21.1%。

老年憂鬱症其實與普通憂鬱症並無二異,活動力降低、注意力無法集中、因心情低落而對生活感到倦怠、厭煩等,這些都是具代表性的病症。但由於發生在長輩身上時,行為特徵多與失智症狀雷同,因此又被稱為「假性癡呆」。

陳映燁認為教育才是根治憂鬱症最關鍵的方法。攝影/陳聖盈

積極就醫與詳細檢查、診斷、評估,是有效區分兩者疾病的最快方法,但台灣憂鬱症患者就醫意願卻普遍低落。陳映燁認為,因為精神疾病相關的知識教育沒有普及,造就了「對患者鼓勵就會有效、意志不堅定的人才會生病」的迷思,以致於願意認真面對憂鬱症的患者始終無法增加,不論都市還是鄉村都一樣。

除此之外,憂鬱症的藥物無法快速根治病灶、需要漫長的時間調整藥物,才能達到治療成效,也是憂鬱症難癒的困難之處。面對漫長無盡的療程與吃不完的藥物,多數長者會認為短期無效,便不想再回醫院接受治療,成為復原路上的一大阻礙。

陳映燁認為,兒童的國民健康教育應增加更詳細的心理疾病宣導與教育,以平衡台灣人民只單純重視生理疾病的現況。只有去除汙名化,才有被接納的可能。而過去「養兒防老」的觀念,在時代的變遷下已難以實現,如何調適長者們心中的寂寞,是當代的重要議題,也是能否戰勝老年憂鬱症的重要關鍵。

政策影響經濟 農民反彈聲浪大

雖然巴拉刈禁令對於販售及使用的限制,是在2020年2月1日才生效,但因上游廠商不能再供貨的緣故,只要用罄巴拉刈,農民幾乎不可能再取得該藥劑,導致怨聲不斷。顏信成提到,在合理的範圍下,使用劑量較重的藥物、如巴拉刈,可以降低成本,是個能帶來最大利益的選擇。

從「巴拉刈」近三個月的網路文章討論可以發現,農委會禁用含有劇毒的農藥引發民怨、業者囤積等關切。資料來源/浚鴻數據開發股份有限公司
農民不滿巴拉刈禁令,向村長遞交「陳情信」。攝影/趙先竣

村長賴茂行在受訪時拿出一張村民的陳情信,表示這是在巴拉刈禁令實施後所收到的,上面寫道「農民成本增加兩倍以上」,可見禁令為農民帶來更重的成本負擔,必須正視。面對農民層層質疑,行政院農業委員會動植物防疫檢疫局副局長鄒慧娟表示,讓高風險農藥退場的立場始終不變,給農民一個安全的耕作環境是政府的目標,關於配套措施的部分,則有實質上的補貼。

鄒慧娟表示與農民溝通和政策推廣,仍是政府須加強的課題。攝影/陳聖盈

巴拉刈最主要有兩種用途,第一種為紅豆的催熟劑、另一種則為撲殺雜草的落葉劑。若是紅豆農不使用農藥催熟作物、每公頃補助一萬元,改用替代農藥氯酸鈉壬酸者,則補助工資一公頃三千元;用於除草劑的部分,農委會則免費提供壬酸給農民使用,只酌收20元的登記費用。

鄒慧娟說明,巴拉刈退場的相關宣導,是由各大農業試驗改良場所,如農改場、茶改場、種苗繁殖場、農試所和藥毒所開設說明會,教導農民其他除草方法和推廣壬酸的相關方案,並由各區農會協助發放藥劑。

改良場也經常下鄉與農民接觸、教導農務新知,成為農村與政府溝通的橋樑。但面對受訪農民不太清楚這些訊息、以至於對上揚的農務成本感到憂心的狀況,鄒慧娟坦言,在推廣配套措施、和消彌資訊落差的工作上,政府可以更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