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蔡昕霈、蔡孟廷、屈道昀/採訪報導
處女膜常被用來判定女性是否貞潔,社會上對於處女膜的錯誤認知導致女性身體受到制約。近年來,女性主義、性別平權聲浪不斷,大眾開始反思處女情結的合理性,處女膜修復手術、處女膜正名進到大眾視野。今年1月,英國政府提案禁止處女膜修復手術,台灣也於今年3月,由台灣女人連線和立法委員林淑芬倡議應將「處女膜正名」。
女性身不由己 處女膜仍是桎梏
根據BBC報導,英國國內有許多受到強暴的女性,在家人的言語及精神暴力下,被迫進行處女膜修復手術,對於她們的內心造成不可磨滅的創傷。鑒於國內的種種案例,英國政府認定,處女檢測和處女膜修復手術壓迫弱勢婦女的權益,故而針對《健康與護理法案》新增修正案,若此修正案通過,醫療人員執行處女膜修復手術將被判定為刑事犯罪。
縱觀台灣,女權運動萌芽於1970年代,但對於處女情結的陳舊思想仍未根除;醫美診所的廣告看板上大大寫「一次手術換一輩子信任」,持續加深處女情懷對女性的束縛,及女人對於守貞和生殖器的焦慮。
對於處女膜修復手術,《女人迷》專欄作家周芷萱說:「我認為這是互為因果的事情,的處女膜修復手術之所以盛行,歸因於社會上有其需求與目標群眾,但我如果看到婦產科有在進行處女膜修復,就不會再去那間婦產科了。」
周芷萱說明,在自己的生命經驗中,沒有遭受過太多處女情結的禁錮,她在提倡女性使用月亮杯與衛生棉條的過程中,還是會看到「放進去一定很爽」等令人匪夷所思的言論,讓她不禁感嘆,台灣距離真正的性別平等還有一段漫漫長路。
性別平權路漫漫 從正名開始扭轉觀念
周芷萱闡述,即便是在性平教育先進的北歐國家,還是會出現兩性工資不平等的現象,針對「處女膜正名」的議題,她表示,就算網路上有許多負面和不看好的論點,但至少有引起關注,只要有討論度就能夠促進異溫層的深入交流。
長期關注兩性議題的國立臺北教育大學學生林于楨認為,就算要改變處女膜名稱,也需讓大眾有一段熟悉新名詞的時間,更重要的是要扭轉大眾對於處女膜長久以來的錯誤見解。
「女孩子要留一些給人探聽。」是一句耳熟能詳的俗諺,林于楨也時常被家人以此句話告誡,家人總是會輸出「女性若不自持自矜,身為女性價值就會被貶低」的觀念。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林于禎常認為,若是自己在結婚前與異性出門過夜,就會成為別人口中「不好的女性」,長輩也會因此覺得她會比較難找到結婚對象。
「男賺女賠」、「女生的第一次很重要,男生經驗豐富才好」的思維位居社會主流,在大多數人眼中,男性於性事上占據主導地位。但隨著社會進步,「性」的話題不再束之高閣,新與舊的思潮開始發生碰撞。
此膜非彼膜 落實正確性教育
瑞典性教育協會於2015年將「處女膜」正名為「陰道冠」,林淑芬因此受到啟發,著手在台灣提倡處女膜正名。林淑芬認為,「處女膜」的名稱容易讓大眾產生誤解,其實處女膜為位於陰道口的環狀膜性組織,而非一片「膜」。
大眾對於處女膜的錯誤認知,加劇社會上的處女情結。林淑芬說明,整體社會對於處女身分的執著,使女性在與伴侶交往和性行為上背負許多壓力;女性常會有「自己初夜要流血嗎?」、「如果沒有落紅,對方會不會覺得我不是第一次?」的種種懷疑。
林淑芬困惑的問:「為什麼只有女生被要求成為處女,但男生卻不用,而女性到了一定年紀沒有性經驗時,就會被嘲弄是老處女?」林淑芬認為,「女性不是處女也不行,一直當處女也不行」的狀況十分荒謬,不應該以處女身份作為判斷女性價值的準則。
處女膜的迷思與處女情結在社會氛圍中根深蒂固,林淑芬闡述,除了透過正名,也可在家庭教育上多做努力。因此林淑芬鼓勵家長們用開放的態度與家中兒女探討「性」議題,不僅可以排除孩子們於網路上獲得錯誤訊息的機會,也能減緩孩童對於探索身體的羞恥感。
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理事翁麗淑也針對「處女膜正名」分享自己的看法,她說明,由於處女膜的名稱,守貞變成主流的性價值,女性容易覺得自己不完整而陷入自我貶抑。翁麗淑強調,守貞是一種選擇,而非用來衡量女性的標準。
同時身為國小教師的翁麗淑認為,學校教育對於性觀念的影響不容小覷,台灣性教育的內容仍以如何防範性侵害跟性騷擾為主,容易讓孩子認為自己的身體是吸引犯罪的原因,「若孩子受到侵害,他會檢討自己,並認為是自己防範得不夠好。」所以翁麗淑在教導性教育課程時,不只著重在生理知識上的正確性,也希望可以帶領小朋友從社會文化來思考各種面向的性價值。
破除處女情結 我的身體我做主
處女膜修復手術,又稱處女膜重建術,在台灣依舊有其市場。有30年從業經驗的禾馨民權婦幼診所院長陳保仁解釋,處女膜的英文為 Hymen Rings,所以他更傾向稱其為「處女環」。有彈性的處女環在進行性行為的過程中較不容易出血,反之,若處女環較為緊實則可能因血管破裂而出血,所以初次性行為是否出血與性經驗並無直接關聯。
陳保仁敘述,處女膜修復手術的過程,就是將其破裂的部分切割後重新接合,他回憶,自己在20年前有遇過一名母親帶著女兒前來進行處女膜修復手術,因為即將結婚的對象要求伴侶必須是純潔的。
陳保仁也坦言,近幾年其實很少施行修復手術,反而是有些女性因私密處肥厚而無法順利地進行性行為,所以需要實行處女膜破壞術的案例較多,他從這些經驗中體認到,整個社會對於處女膜的觀念正在逐漸改變。
對於「處女膜正名」,陳保仁反倒認為,處女膜沒有改名的必要性,真正要修正的是社會上對於女性貞潔的守舊思想。陳保仁舉例說明,若順利將「處女膜」改名為「陰道冠」,但現代人對於處女情結的價值觀不變,那大眾之後也只是改個說法,換成詢問女性:「你的陰道冠完整嗎?」
「處女膜正名」的倡議內容中提到,教育部需將字典和醫學教科書中對於處女膜的用詞,更改成正名後的詞彙,但陳保仁針對此措施產生的成本提出擔憂,他反問:「這樣的花費真的是值得的嗎?」陳保仁闡明,若要更換處女膜的名稱,就必須先改善社會對於處女膜的態度與文化背景,且必須留有緩衝期,大眾的價值觀並非一朝一夕能夠轉換,建議先從學校教育開始著手。
「我的身體我自己決定」一直是婦女運動的核心,林淑芬強調,處女膜的存在不是為了驗證處女,也不能證明女性有無性經驗,如果無法打破處女膜所連結的社會意義,女性就無法真正落實身體自主權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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