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潘品心、鄭信慈、莊詠棋／採訪報導
在當今社會，穿內衣被視為女性的社會標籤，「內衣」似乎成為女性身分的代名詞。然而，隨著身體自主權意識提升，越來越多女性選擇不穿內衣走出家門。國外早已掀起「解放乳頭」運動（Free The Nipple），提倡女性擁有不穿內衣的自由，近期這股風潮也逐漸傳入台灣，牛媽媽農場經營者謝秋芸便是其中之一，她已經過著不穿內衣的生活十餘年。
自我選擇 拒絕束縛
「不穿內衣讓我更自在，我不喜歡被內衣束縛的感覺。」從事農業工作的謝秋芸回憶起15年前到日本打工度假時，面對炎熱的陽光及繁重的工作，常因汗流浹背而感到極度不適。「某天，我嘗試不穿內衣，發現這樣更通風，身體也更清爽。」她表示，那次的嘗試讓她倍感舒適，便決定從此不再穿內衣。
事實上，女性對於身體自主的追求已經有長期的歷史脈絡。1966年，舊金山州立大學兩名女學生以赤裸上身步行抗議社會對女性穿內衣的要求。1968年，羅賓・摩根等女性主義者在美國選美活動中，將內衣等象徵性別壓迫的物品丟進垃圾桶，象徵反抗性別束縛，為後續2013年的解放乳頭運動奠定了基礎。
但在台灣，不穿內衣的習慣難免面臨一些視線壓力。謝秋芸坦言，有時會受到旁人的側目。像是避免流汗後衣服緊貼在身上，容易產生明顯的激凸，讓她感到不安。「我會挑選有花紋或點點圖案的衣服，比較不引人注目。」謝秋芸巧妙利用服裝圖案的設計，淡化自己不穿內衣的特徵，同時兼顧個人舒適與外界眼光。她強調，從女性主義角度思考，人人有權決定自己的穿著，不需要迎合社會對身體的性別規範。
儘管謝秋芸的選擇與傳統觀念不同，她的家人表示理解與支持。謝秋芸的丈夫對她不穿內衣的選擇保持開放的心態，認為這是她個人追求舒適的權利。母親則以關心的態度尊重她的決定，從未要求她做出任何改變。
擺脫父權及傳統束縛
當今社會中，穿內衣仍被視為女性維持良好形象的基本要求，這種觀念深植於傳統文化的影響，同時也受到社會對女性儀態的普遍期待。「我每天都需要面對許多員工和客戶，穿內衣不僅是支撐胸部，也是對我自己和他人的一種尊重。」今年五十歲的陳小姐是一名公司的主管，對於女性選擇不穿內衣的現象，她有不同的看法。她強調，穿內衣不僅能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端莊得體，也能展現專業的形象，是職場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若夏天天氣悶熱，則會選擇比較透氣的內衣款式，在她看來，內衣是塑造女性專業形象的重要標誌之一。
陳小姐認為，不穿內衣在某些場合可能會被視為失禮，甚至讓人感到不受尊重或忽視他人感受。陳小姐坦言，自己從未考慮過不穿內衣，因為內衣是日常穿著的一部分，能幫助她保持身形，使她在公開場合更具自信。
世新大學性別研究所所長伍維婷則從不同角度看待這個議題。「這是女性以自信與舒適為核心，重新定義自身形象的一種方式。」伍維婷指出，選擇不穿內衣，是女性對身體自主權的探索。她表示，女性不穿內衣不應被視為負面形象，而是一種體現自我認同的自主選擇。
長期以來，社會對女性的期待往往要求她們符合特定的形象，例如穿著符合規範的衣服，甚至把內衣視為女性必備的象徵，將這些標準變成衡量女性價值的審美工具。女性應該擁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和表達自己身體的自由，而不必屈服於社會的期望。
瑜伽褲與運動內衣挑戰保守框架
隨著時尚趨勢與觀念的轉變，強調功能性的瑜伽褲與運動內衣成為許多女性追求舒適的外在穿搭首選。然而，這種新時代女性的穿著風格，在社會與職場環境中卻引發爭議。
赴美留學五年的陳家葳在求學時期專注於婦女與性別議題研究，受西方開放的穿著文化影響，回台後常以瑜伽褲、運動內衣為日常穿搭。陳家葳分享，前陣子她走在街上，無故遭到一位長輩批評個人的穿搭很不雅觀，認為瑜伽褲是給身材好的人穿的。「身材有很多種，沒有哪種衣著只能特定身材才能穿。」陳家葳認為，每個人都可以自由穿著自己喜歡的服裝，展現自己。
事實上，她在職場上曾經因穿著瑜伽褲遭到公司記過處分。「老闆告訴我，瑜伽褲不符合公司的服裝規定，會損害職場專業形象。」陳家葳憶起，當時老闆明確警告，若她再次穿著瑜伽褲上班，公司將終止與她的勞動契約。「為了保住飯碗，還是遵守公司的規定。」陳家葳無奈表示，雖然理解職場對服裝有要求，但她認為，服裝只是外表，真正評斷專業的標準是個人在職場上的工作能力。
「新世代女性更加重視穿衣自由。」陳家葳表示，瑜伽褲與運動內衣的流行，是一種新世代女性透過服裝展現自我價值的方式。她坦言，職場上的服裝規範與現代女性的價值觀產生衝突，但相比傳統職場規範，有些新創企業則鼓勵員工以舒適為主的穿著。
心理諮商師王渝津也指出，現代女性因為穿著的改變，常被貼上「蕩婦羞辱」（slut shaming）的標籤。她解釋，女性選擇以舒適為主的穿搭，反映現代女性對身體自主的追求，但部分保守觀念仍然束縛著女性穿著的自由，甚至對不合傳統審美的穿搭進行批評。「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穿著的權利，沒有人可以左右你的選擇，也不能以此為理由去傷害或評價他人。」王渝津強調，穿著不應該成為他人評價的依據，每個人都擁有自己身體的決定權。
女性意識崛起 內衣市場轉型
解放乳頭運動的興起，意在改變女性乳房遭過度性化的社會觀念，將其重新視為正常的身體部位，而非性象徵。陳家葳表示，「女性乳房在傳統社會中被賦予濃厚的情慾象徵，超出分泌乳汁哺育新生兒或第二性徵的本質功能。」她補充，由於乳房過往也曾經被物化標籤為與色情有關，女性若選擇裸露或不穿內衣，則會被視為不守禮。
台灣新興內衣品牌創辦人黃韶華分享，曾經遇過一位大罩杯的女性十分認同解放內衣的理念，並嘗試不穿內衣。然而，她發現胸部因缺乏支撐而晃動過大，不僅影響日常活動，還帶來身體上的不適。「解放內衣並非否定內衣的存在，而是希望內衣的選擇能回歸女性自主，擺脫外在規範。」黃韶華認為，解放內衣的真正目的是讓女性有權根據自身需求，決定是否穿內衣，而非強調完全脫離內衣的束縛。同時，她也希望藉此推動市場提供更多元化的選擇，滿足不同女性的需求。
黃韶華表示，在女性主義浪潮和解放內衣的影響下，內衣市場致力於幫助女性對於自己胸型的了解和培養判斷個人需求的意識，她期望內衣需求者們能夠真正擺脫社會束縛，自主依個人喜好與需求挑選適合自己的內衣。
社會風氣逐漸開放，女性開始重新審視內衣的意義與功能。黃韶華認為，新世代女性的穿衣風格正推動內衣市場轉型，讓內衣不僅具備功能性，也成為女性自我表達與提升生活質感的重要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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