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翁悅心/ 台北報導
近年台灣社會逐漸引進「酷兒文化」一詞。自白先勇「孽子」一書的出版,至近年興起的「同志遊行」、「酷兒影展」等活動,為台灣多元的社會議題,帶來不少對話及爭議。
「酷兒(Queer)」,從通俗的角度來看,往往與同志相提並論,但就性別研究來說,世新大學李佩雯教授表示,「酷兒」並不等同於「同志」,如果把酷兒塑造成一種身份認同來解釋,酷兒代表的是「一群不被標籤所定義的族群」。
曖昧的情感流動 並非二十一世紀的專利
就歷史脈絡而言,酷兒的存在並不屬於近代產物,反而是自古希臘時代就可以追溯的現象。世新大學教授兼酷兒理論研究者,陳瑄則解釋,早期在面對非純屬異性戀的互動關係中,男生與男生之間的情感並沒有與父權意識形態抵制。以中國文化為例,男人在三妻四妾之餘,與男性友人的親密關係是被接受的。
早期並沒有同性戀這個身份,所以男男之間的性行為或曖昧關係與現今所論述的「同性戀」並不能劃上等號。—陳瑄
若從「羅密歐與茱麗葉 」(註一)一劇中做說明,其實男主角與好友莫古修之間的感情,在文化分析中常常被視為一種「同志情感」的表現。《惡女力:後女性主義的流行電影解剖學》 (註二)一書作者施舜翔,補充說明「同志」或「酷兒」這種帶有「意識」及「身份認同」的詞彙,確實是近代的產物。同為致力於流行文化的研究的他認為,在早期莎士比亞的文本中,男人與男人間的親密互動並不被壓抑,因此也不需要另外命名。
註一 「羅密歐與茱麗葉」為莎士比亞數一數二有名的愛情悲劇。羅密歐與茱麗葉個屬敵對家族的長男長女,卻在一次偶然相識下,墜入愛河。然而,當羅密歐的摯友莫古修遭受茱麗葉的堂哥殺害時,羅密歐在悲痛下,一刀殺死茱麗葉的堂兄,也因此被放逐出境。
註二《惡女力:後女性主義的流行電影解剖學》 一書透過分析各種流行文化中的女性,替他們反傳統的行為表現賦予新的女性主義色彩。
淺談近代酷兒發展 其實酷兒藏在你我間
回顧二戰前德國境內的酷兒文化與現今的比較,陳瑄表示是相對開放的。當然,在變裝皇后及同志共融的社會,「酷兒」一詞仍未出現。而就世新大學性別所研究生兼電影影評人,波昂刺刺所述,影史上第一部同志電影其實在 民國 7 年於德國拍攝並首映。
施舜翔則舉例電影「綠野仙蹤 」(註二)中的酷兒元素,說明酷兒並非單指「同性的愛」。電影中獅子的角色所展現的「陰柔」,與身份在主流文化中所象徵的「雄偉」有所落差,但女主角桃樂絲卻完全接受獅子異於刻板印象的個性特質。由此可知,獅子可以陰柔,意味著男性在主流社會中,也可以選擇不雄偉,而這種超脫傳統社會對於性別意識及身份認同,正是酷兒的意涵所在。
註二「綠野仙蹤 」電影於 民國 28 年上映,是一部歌舞奇幻電影。描述桃樂絲在遭遇龍捲風後,與路上結識的三位夥伴,一同前往「奧茲國度」,尋找回家的路。
影展聚焦探討 避免批判的同志代名詞
然而回顧今年的酷兒影展,「酷兒」一詞在台灣學術界裡的多樣性似乎沒被反映出來,波昂刺刺亦認為,在策展方向偏重「同志」文化展現的同時,酷兒本身所帶的複雜語境似乎被忽略掉。
其實「同志」一詞,如同「酷兒」,早期亦在香港成為代替「基佬」的雅名,而在現今北京,為了避免主流文化對於「同志」的反感,更沿用「酷兒影展」在亞洲文化偏屬陌生且模稜兩可的地位,代替「同志影展」一詞。這種透過名詞挪用霧化酷兒深層的含義,及同志文化在歷史脈絡下的掙扎及演變,波昂刺刺認為十分可惜。
酷兒影展觀眾喬慶文分享影後觀感,認為台灣其實相較於其他亞洲國家,較能接受「酷兒」一詞,她對於酷兒在台灣的市場感到樂觀,並十分滿意於這次影展的安排。
細看台灣社會 對於酷兒文化是否走向開放?
台灣到底屬不屬開明,三位受訪者想法不一。
我也蠻怕台灣被塑造成一種絕對進步跟正確的一個形象,這樣會很危險。—施舜翔
如果有所謂的開放,施舜翔覺得這是在於台灣的文化對話之間,容納許多曖昧,在諸多論述之間有辯論的空間其實更值得珍惜,單看性別理論若多的分派並存,若要去解開其中矛盾或相斥之處,似乎不能解釋為開放。
若矛盾要解開,意味著去「收編」兩邊的論述。就拿美國女星艾倫佩姬在紀錄片「同志之旅」中,以美國對於「同志人權」的角度去歧視日本的「腐女文化」,反而是一種對其他文化的排斥,並非意味開放。
波昂刺刺則認為,台灣可在同志電影的耕耘可以更加努力,更期待同志電影中,鼓勵「多元」的同志樣貌呈現,譬如「茱麗葉」中康康所飾演的「醜同志」,正是波昂刺刺認為台灣同志影壇更需要的多元呈現。同志並非一群「美男子」,他們其中有很多都是與你我相同的凡人,除此之外,同志議題其實可以嘗試跳脫愛滋議題,補助可以嘗試「愛滋公益片」以外的素材。
對酷兒文化的接受與支持,在陳瑄看來,有時並非單純吶喊支持口號如此簡單。這樣的行為,從異性戀的角度思考,其實是一種「切割」的行為,而不是一種了解跟接納,譬如「讓男同志結婚所以不必搶異性戀的女性」等論述,其實一種鞏固界限的行為,談不上接納或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