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趙鳳玲、丁予岑/採訪報導
「我喜歡女性,卻不想參加女同志社群,總覺得哪裡怪怪的。」KK(化名,女跨男)認為自己更接近男性,但大家都遵循著原生性別過生活,因此他也只能將這種感覺藏在心底,直到KK參加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以下簡稱熱線)的「好家在」活動,才發現自己的性別認同是跨性別。
為了讓自己更接近男性,KK開始進行荷爾蒙治療(Hormone Replacement Therapy, HRT),他的外表也起了變化,卻引來母親的反彈。「你的聲音為什麼那麼低沉?外表怎麼變得那麼不男不女?」 面對母親的質疑,KK強調自己就是男性,因為KK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
什麼是跨性別(Transgender)?
不論是內在的性別認同(認同自己性別為何),或者外在的性別表現(以什麼樣的性別角色或性別裝扮在社會生活),只要跟男女二分的主流社會期望不同,均可被涵蓋在跨性別底下。 WPATH (World Professional Association for Transgender Health)建議接受賀爾蒙的療法標準如下:
資料來源/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 |
然而,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並不容易,國立台北大學社會學系教授王雅各指出,社會的不諒解,會導致跨性別者在外界壓力下被迫出櫃。跨性別者在求學與求職的路上,飽受他人異樣眼光,在生活上也有諸多不便。
「室友們基於好奇,想看看我的胸部長到多大了,便把我架住,他們隔著我的衣服就能解開內衣,我彷彿被做成標本的昆蟲,動彈不得。」循利寧(化名,男跨女)在學生時期曾住校,當時她有向室友們出櫃,而室友們也看似尊重循利寧的性別認同,直到那次室友們過分的玩笑,才讓循利寧驚覺,他們並不是真正的尊重她。
所幸,當時還有另一位室友將循利寧從夢魘解救而出。但這件事發生後,循利寧開始對人產生不信任感,她難以判斷,這個人是否值得信任?這個人有沒有尊重她的身體界線?
基本生理需求 成為跨性別者的難題
跨性別者除了住宿衍生的問題外,「上廁所」也成了跨性別者的一大難題。雪泥(化名,男跨女)憶起她的高中生活,上廁所對於一般人來說,是多麼稀鬆平常的生理需求,對雪泥而言卻背負著向全校出櫃的風險,因為不是每個人都理解她的性別認同。
當時高中的雪泥的解決方式是,跑到很遠的地方上女廁,但進出仍要注意有無認識的人,彷彿自己上廁所成了一件虧心事。目前有些學校已設立性別友善廁所,不論性別皆可進去,但雪泥認為,社會的二元性別框架若不改善,設立性別友善廁所只是為性別貼上標籤。
「跨」越性別欄 跨性別者的職場處境
跨性別族群在求學階段過得不容易,出社會又面臨求職不順的問題。根據《就業服務法》第五條明文規定,雇主對求職者不得以性別予以歧視,但大部分的雇主總會要求跨性別者完成性別變更程序(以下簡稱換證)後再來面試,但沒有收入,跨性別者無法負擔高額的手術費用。
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以下簡稱伴盟)夥伴梨珂(化名,男跨女)以過去求職經驗說明,很多主管在面試時會把外表跟性別不符的人篩掉,因此造成跨性別者求職不易的困境。即便主管同意跨性別者就職,也會要求跨性別者必須做出符合他原生性別的打扮,倘若跨性別者不服從,他們的主管、同事甚至予以羞辱,形成職場霸凌。針對求職處處碰壁的狀況,循利寧也有同感,因此她找到工作後,便努力儲蓄只為手術換證,不想再因為履歷上的性別欄,影響就職權益。
「跨性別者並非活在社會的陰暗面,每個人都可以是一種性別,性別的區分是沒意義的。」王雅各指出,人們常以男女有別的刻板印象,賦予性別僵化的框架,但二選一的分類方式造成跨性別者極大的限制。
不論跨性別者的外表多麼接近他們想要的樣子,只要涉及「男或女」,例如住宿、廁所以及身份證件等,皆會成為他們在社會生存的阻力。若要鬆動二元性別的框架,王雅各認為,需要跨性別族群的意見領袖站出來,儘管這群人可能會受到外界的不諒解,但社會上也需要更多這樣的人出現,才能讓人們發覺,性別的樣貌是多元的。
性別變更程序繁瑣 身分證性別欄難跨越
現行更改身分證上的性別欄的過程相當繁瑣。必須年滿二十歲、兩張精神科醫師診斷證明書,且擁有合格醫療機構的手術摘除性器官證明,才能至戶政機關辦理變更性別。但昂貴的手術費用帶給跨性別者極大的負擔,也是跨性別者換證成功人數少之又少的主因,因此伴盟也陸續推動免術換證相關法案。
根據伴盟在2020年的跨性別人權處境調查報告顯示,518名跨性別者受訪者中,有高達88.22%的人還未換證,而尚未換證的原因以手術費用昂貴52.3%佔最大比例。
資料來源/跨性別人權處境調查報告、製圖/廖于靚
若只摘除原生器官,男跨女須摘除陰莖、睪丸,費用大約落在十萬;女跨男則需摘除子宮、卵巢,並做平胸手術。至於重建手術,男跨女手術相對女跨男來的容易。
整形外科醫師沈秉輝說明,男跨女會用皮瓣、植皮、結腸等方式做出人工陰道,費用大約30萬至40萬,有些人還會選擇做隆胸以及顏面的手術;女跨男手術則是預埋尿管、用小腿的腓骨做人工陰莖,費用大約是70萬至80萬,費用相當高。
若身分證上不需註記性別,也就不會有跨性別者要變更性別還需進行精神科醫生的診斷以及進行手術來鑑別。至於第三性別的保障,梨珂說明歐美國家有一種方式是提供「X性別」選項,為男女之外的選擇。他也認為不註記性別是最理想的方式,從最根本的辦法跳出所謂性別二元的刻板框架。
「在許多國家人權公約,很明顯提到強制手術就是非常不人道的一件事,變更性別是身為人的基本權利,是不需要任何條件證明自己的自我認同。」伴盟倡議專員沈紜萱期許,未來台灣能憑藉自己的性別認同就可變更性別,走向自由換證這一步。
「鬥陣來去跨」2020台灣跨性別遊行
由熱線主辦的第二屆跨性別遊行,主題為「鬥陣來去跨」,於10月30日星期五晚間七時在西門町商圈舉行,據主辦方統計當天超過1500人參加遊行。熱線跨性別小組的夥伴循利寧認為,與去年第一屆相比,有更多跨性別者願意加入遊行隊伍,跨性別者的出櫃壓力是更大的,因此參與遊行是最直接的現身方式,也能讓更多人看見、認識跨性別。
跨性別族群在求學、求職階段遭受許多不平等的對待,甚至是歧視,在熱鬧的西門町商圈,由主辦熱線帶頭喊出「看見跨性別、你我無差別」、「我的性別我做主、別讓生殖器綁住」等口號,讓沿途參與的民眾了解跨性別者的身體訴求,不論是跨性別者還是順性別者,兩者皆是平等的。
循利寧說明,在跨性別社群當中,大家比較熟悉的形象,可能都是些特定的公眾人物,但跨性別的形象很多元,因此在遊行當中,盡量不把跨性別的形象窄化,希望不要掉進僵化的界定,像是「比男人還男人」或「比女人還女人」。
熱線跨性別小組夥伴們認為,每個人都不應該被性別框架住,不要因為性別框架而侷限自己的可能性,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性別就是一個狀態,不應該被定位為一個角色,且沒有一個絕對值,每個人在自己的性別氣質上都會有自己獨特的位置,跨性別也不會只有單一的刻板印象。
遊行當天除了跨性別者,還有許多非跨性別者及性別團體到場,表達對跨性別族群的支持,也讓整個遊行展現出更多元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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